作者:佚名
主角:小舅舅,我爸,我妈,姥姥
分类:短故事
2024-11-19 13:41
第1章 1
我妈是个扶弟魔。
她不光想让弟弟吸自己的血,还要吸我和我爸的血。
她说:「耀祖是家族唯一的男丁,好吃懒做是应该的。」
1.
我考上了本市的211,按照惯例是要举办升学宴的。
「妈,能不能把升学宴的钱拿出一部分给我去旅游啊。」
我妈正高兴的数着升学宴收到的红包,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。
「学着别人旅游,就你那懒样,出去玩还不是睡懒觉。」
我向我爸发出求救的眼神,他当即就帮我说话。
「孩子好不容易高考完,出去放松放松很正常,再说升学宴你收了不少钱,拿出一点没事。」
我妈把数好的钱放进钱包里,没半点商量的意思。
「这些钱都是要拿去给我弟娶媳妇用的,孩子出去玩吃吃喝喝就没了,你少在这帮她说话。」
我惊呆了,这是我升学宴的钱!
怎么就成了小舅舅娶老婆的钱了?
「妈,小舅舅要娶媳妇,自己挣去啊,用我的钱算怎么回事。」
我不服气的嘟囔,我妈听在耳朵里,伸过手就往我脑门上戳,力气大的恨不得戳出一个洞。
「你个没良心的,我就这么一个弟弟,你不知道心疼啊。」
我不服气,捂着脑袋,眼眶红红的。
「那你还只有一个女儿呢,你怎么不心疼?」
我从小就觉得我妈更喜欢小舅舅。
小舅舅比我大六岁,小时候我妈一边带我一边带我小舅舅。
家里有什么好吃好穿的全紧着小舅舅。
我记得有一次,小舅舅带着我去池塘边玩,故意拿癞蛤蟆吓我,结果我惊吓过度摔进了池塘里,小舅舅不但不喊人来救我。
还站在池塘上大笑不止,没想到报应来的太快,他自己也跟着掉进来。
我妈提前卖完水果回来,一个猛子扎进池塘里先把我小舅舅捞上来,立刻将人送往医院检查。
可怜我在池塘里扑腾了好久才被隔壁大爷救上来。
大爷叹了一口气:「你妈是不是糊涂了,谁是亲生的分不清了。」
谁说不是呢,她就是分不清谁是亲生的。
小舅舅从医院回来,我妈大鱼大肉的伺候,生怕他身体出现半点亏空。
而我,则是被罚跪在院子里。
理由竟然是我带着小舅舅去池塘边玩才导致的意外。
我妈拿着藤条使劲的抽打我的小腿肚,嘴里骂道。
「你个丧门星,我们老王家的香火差点给你弄没了。」
「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带着你小舅舅做什么危险的事情,我就打断你的腿。」
我那个时候小,被冤枉被打了也只会哭,根本不知道解释。
但是我妈是成年人她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。
小舅舅十二岁,我六岁,到底谁带谁做危险的事情?
况且要不是隔壁大爷心地善良把我救起,我早死了。
我记得很清楚,我妈当时直接游过我去救小舅舅,本以为上岸后,她就回来救我……
可惜,我这个女孩终究是没有他们老王家的香火重要。
2.
「还顶嘴,信不信我抽你,从小就爱跟你小舅舅争抢,没心没肺的样子跟你爸是一个德行。」
我妈狠狠地剜了我一眼,连带着把我爸也骂了。
我爸是教师,向来脾气好,大多时候都吵不过我妈。
没办法,母亲强势,父亲老实人,我就成了家里的牺牲品。
「明天下午去你姥姥家,别丧着个脸,本来就不讨人喜欢。」
我在心里想,我就算是在脸上笑出花来姥姥也不会喜欢我。
因为我不姓王,也不是男孩子。
小舅舅今年二十四,相亲看上了一户人家的女儿。
姥姥这次把我妈叫回去八成是为了彩礼钱的事情。
但是说是叫我们去吃饭,实际上做饭的只有我妈,还有我这个便宜的劳动力。
刚进门,我妈就迫不及待的掏出我升学宴的钱,像是在邀功似的,异常骄傲地交给我姥姥。
「妈,弟弟要结婚了,我这个做姐姐的表示表示。」
姥姥接过钱就开始数。
「这不行啊,总共就两万,离你弟弟女朋友要的彩礼钱差好大距离呢。」
「你也真是,怎么不多收点。」
我妈刚还骄傲的脖子瞬间往回缩了缩,把气出在我身上。
「听见没,就你这点钱你还想问我要钱出去旅游!」
我姥姥听见我有出去旅游的心思,立马数落我。
「家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,动不动往外跑,出去玩那钱就像流水似的,还没给家里挣钱呢,就开始花钱,真是败家!」
我正摘着青菜呢,稀里哗啦一顿数落,鼻头一阵酸楚。
我辛苦考上大学,升学宴的红包全进了小舅舅兜里不说,就连出去旅游的事情也要反反复复地拿来指责。
谁家独生子过的像我这样惨?
将近十二点,小舅舅才顶着鸡窝头出来,睡眼惺忪的问有没有吃的。
我妈立马像个奴婢似的进厨房端出热了一遍又一遍的肉粥。
小舅舅十八岁就辍学了,一直呆在家里好吃懒做,就算有事情做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。
真不知道相亲女的看上他什么。
论长相,小舅舅长的一般,满脸痘痘,每天还觉得自己巨帅。
我在心里嫌弃着,祈祷他别跟我说话。
事与愿违,自恋的小舅舅提起我上大学的事情。
「听说小唯考上大学了,要我说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,现在本科学历一点不值钱。」
我姥姥跟着附和。
「小唯,听见没,你小舅舅发话了,你得听!」
我懒懒回到。
「本科学历不值钱,那没本科学历的人怎么办?不是人人都像小舅舅这样在家里蹲的。」
还没等小舅舅发火,我妈这个急先锋冲出来了,抓起自己的包就往我脑袋上砸。
「怎么跟你舅舅说话的呢,还有没有家教,我平常都是这么教你的。」
小舅舅吃的不亦乐乎,看热闹似的。
「还是跟小时候一样,惹人嫌。」
我捂着被砸的脑袋,菜也不摘了。
老娘不想忍了,反唇相讥回去。
「哼,我再怎么惹人嫌,也不会在家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,小舅舅,你说是吧。」
终于这句话刺激到他了,小舅舅扔掉勺子,砰的一声关上房门。
我姥姥抄起扫把就往我身上招呼,嘴里骂到。
「你个白眼狼,今天喊你们来商量你舅舅的婚事,你就这样触他霉头。」
我爸站出来把我挡在身后。
「好了好了,别吵了,有事说事,我最近刚发了奖金,拿出一万给小弟。」
姥姥表情立马变了,扔掉扫把指着我妈:「你啊,生了个白眼狼,还好有个懂事的丈夫。」
我妈低着头,屁话不敢说,一脸愧疚:「妈,弟弟的事情我会多多上心的,你别那么大火气。」
等回到家后,我妈又发了好大一通火,我躲在房间里听他们吵架。
「许长安,你有钱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,看着我在娘家丢脸你高兴了?」
我爸好脾气的解释:「咱们家也要过日子,总不能钱全拿给你弟弟结婚吧,你别忘了,咱们还有个女儿呢,大学四年花钱的地方多着呢。」
原以为我妈听到这个火气和嗓门都会小点,可没想到她直接炸了。
「都怪你,我说让她晚两年读书,你非不肯,现在好了,正好碰上我弟弟要结婚需要钱的时候,当初我就该打了她,要不是她,我今天会在娘家丢那么大的脸?」
我爸温和的语气终于带了点怒气。
「你讲不讲理,小唯到了法定入学年龄当然要上学了,你弟弟今年也二十四了,我们能帮的都帮了,你弟结婚难不成你要拆了我们这个家去补贴他?」
「怎么不行,那是我亲弟弟,我就这一个弟弟,要是将来咱们家有困难,他肯定第一个站出来帮咱们!」
我躺在床上冷笑出声。
二十四岁了,正经学历没有,挣钱总数不超过五百,我们家要是有难他能做什么?
靠着一张满是痘痘的脸?
我妈还在威逼。
「许长安,你要是不帮我弟,咱们就离婚,反正这日子我也过不下去了。」
我爸蔫了。
「十几年的老夫妻了,动不动就提离婚,你这脾气能不能改改,你帮了你弟那么多年,我有说过什么吗。」
又是这一招,只要我妈妈威胁说离婚,我爸就算是有再大的怒火也选择闭嘴。
晚上,我爸爸来我房间,语重心长地同我说话。
「你一定觉得爸爸很没用对吧。」
我憋了一天的火气没处撒,语气非常不好。
「还用我觉得吗,你不一直都是这样。」
我爸叹了一口气。
「我跟你妈过半辈子了,要真离婚,我也难过,你作为孩子对你也有影响。」
「爸,小舅舅才是妈的亲儿子吧,我像捡的。」
我爸揉了揉我的脑袋,语气中带点心酸。
「你妈那是受你姥姥重男轻女的影响,你放心,等你小舅舅结婚了,我就跟你妈妈好好谈谈,让她放手别再管你小舅舅的事。」
听完这个我心情才算好点。
但令我还有我爸万万没想到。
我妈这个扶弟魔什么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她都做的出来。
3.
小舅舅和相亲女孩确定关系了。
双方家庭见面吃饭,这回我和我妈不用到姥姥家充当免费劳动力了。
姥姥定了饭店,点了十道菜,道道硬菜。
我姥姥一个眼神,我妈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,殷勤的替女方家倒茶送水。
反观我小舅舅,穿的人模人样的在那玩手机,时不时捯饬捯饬丑了吧唧的碎刘海。
他似乎是还记着上次的仇,故意使唤我。
「小唯,去催催菜,别傻坐在这什么都不干,别以为自己读了点破书,就把自己当公主了。」
「刚点完菜不到五分钟呢,小舅舅你是第一次到饭店吃饭吗?」
我学乖了,表面上笑着说,内里狠狠讽刺。
我妈不好当面发火,拿手捅了捅我胳膊。
女方家开门见山,第一件事就是谈到房子,明确表示没有房子不结婚,车子也要现买,不跟老人住。
我姥姥底气十足的应下了。
我和我爸互看了一眼。
小舅舅这个穷逼就算了,打死他顶多从口袋里搜出五毛来,我姥姥在乡下住着老破小,完全不符合女方家人要求。
「弟妹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,我弟弟喜欢你想把你娶进门,我这个做姐姐的肯定全力支持。」
我和我爸更加不安了。
女方家人见这么痛快,心情大好,直接提出吃完饭就去看房。
我姥姥给我妈一个眼神,我妈骄傲极了,似乎被分到什么光宗耀祖的任务。
「当然可以,吃完饭咱们就去。」
吃饭席间,小舅舅终于展现点男人本色,给女方剥虾。
我妈看不过,直接上手帮忙剥,弟弟一份,弟媳一份,虾壳全扒拉到我碗里,对我说。
「你多吃点虾壳,补钙。」
我刚想拒绝,我姥姥张口就来。
「亲家公亲家母,我这个外孙,考上本市的一本呢,有文化,以后小两口生了孩子学习就交给小唯,也不用找什么补习老师了,她寒暑假啊还能帮他们带带孩子。」
我爸出来圆场面。
「妈,小唯还是个孩子呢。」
「都十八了还孩子呢,你老婆六岁的时候就会做家务带她弟弟了,从小到大能干的很,她要是敢偷懒,我就往死里打,哪像你们现在宝贝的跟什么似的。」
能干的很,不是对女孩的夸奖。
这意味着我妈生来就是她训练的奴隶,她生女儿只是为了家里能有个会干活的人。
我妈已经被重男轻女的思想洗脑了,对以前的事情不但不高兴,反而很是骄傲,似乎照顾弟弟才是她一生事业。
「我妈说得对,小唯以后挣钱了,那钱都给侄子侄女,你放心,你女儿嫁给我弟弟就是享福。」
自己给人当牛做马半辈子还想拉上我,你可真是我的亲妈!
见她这个样子,我又想起小时候掉池塘的事情。
之前的同情烟消云散。
整个席间,我和我爸保持沉默,需要的时候举着杯子陪笑,再说几句场面话。
吃完饭出来,我妈让我和我爸先回乡下姥姥家,说家里没人容易招贼。
我爸早就疲于应对了,带着我上车。
但是我越想越不对劲,总觉得我妈和我姥姥有事情瞒着我们俩。
「爸,我还是觉得咱们回家吧,别去姥姥家了。」
「怎么了这是?不去你姥姥家,一会真丢东西你妈又要找我吵架。」
我爸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。
「就我姥姥家那点家产,贼不会惦记的,我现在就怕有家贼。」
第2章 2
4.
我爸不理解我说的家贼是什么意思,我只能说的更明白些。
「姥姥和妈说给小舅舅去看房,他们哪来的钱买房,咱们家就有现成的房子。」
我爸吓的眼睛都直了,带着我就往家里赶。
邻居看到我们父女俩笑着过来道喜。
「老许,听说你们要搬新家了,恭喜啊。」
「我们没有要搬家啊,你听谁说的。」
邻居继续说。
「一大早搬家公司就来搬东西了,你老婆真是能干,指挥的井井有条,有这样能干的老婆,怪不得你们要搬新家呢。」
我跟我爸开始感到后背发凉,怪不得一大早她就让我们先去姥姥家,说什么陪陪老人。
我跟我爸加快脚步往家里赶,到了家门口,就听见我妈正兴奋地说着。
「亲家公亲家母,这个房子三室一厅,坐南朝北,不管是户型还是风水都是极好的。」
「等青青和耀祖结婚就搬进来,方便的很。」
女方母亲有些嫌弃。
「这个装修,会不会太老了,毕竟是个二手房呢。」
「不老不老,到时候我们重新装修一下就好了。」
这话是我姥姥说的,紧跟着我妈又说。
「装修都是小事,你们放心,这件事交给我。」
我跟我爸在门外听了,血压升的老高了。
把家搬空给弟弟当新房,还要重新装修,她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小家以后怎么办?
我爸冲进去,发了十几年来最大的一次火。
「我不同意!」
我妈刚才还笑着的脸忽的僵了,拉着我爸往外走,与此同时还不忘给屋里的人陪笑脸。
「没事,亲家你们先看房子,我有事跟我老公讲。」
我爸挣脱开来,指着我妈。
「你简直疯了,这是我们的家,你拿来给你弟弟当婚房,你还想不想要这个家了?」
「你弟弟结婚,你要把我们一家子都搭进去啊?」
我姥姥不仅不来调和,反倒不耐烦起来。
「今天什么日子不知道啊,亏你还是老师,我女儿嫁给你这么多年到底是被当成了外人,一个房子也值得你在这大喊大叫。」
这话我就不爱听了。
「姥姥,你是说我爸不讲理吗,这是我爸和我妈的房子,现在拿来做小舅舅的婚房,我们一家人住大街上吗?」
突然闹了这么一出,女方家人也明白了,黑着脸离开。
见状,我的脸就挨了一巴掌,我妈打的。
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,你跟你爸一样,就是见不得我好,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,当初就该打了你,就没现在这么多破事了。」
我红着眼看她,心冷的彻彻底底。
「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,我们家要是没了这房子,以后住哪你想过吗?」
我妈不以为然,「当然是租房子住,难不成还能睡大街。」
我爸气的捶胸顿足,四五十岁的男人在家里也是顶梁柱的存在,现在被气的眼含老泪。
5.
小舅舅看着我们家乱成一团,不但不心怀愧疚,反而埋怨起来。
「这下好了,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女孩,想要对她负责任娶她回家,全被搅黄了,我怎么摊上你们这样的亲戚!」
我姥姥心疼儿子,狠狠掐了我妈一把。
「看看你做的好事,还跟我吹呢,说什么你们家都是你做主,我看你啊,就是没用!」
我妈面对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一点嚣张不起来。
到底是我妈,我还是要为她鸣叫不平。
「姥姥,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妈,她……」
「你闭嘴,肯定是你带着你爸回来的,你们这对父女怎么不去死啊,我给我娘家花钱给我弟娶媳妇关你们什么事。」
我姥姥哼了一声带着小舅舅走了,临走前,他们还往地上吐了口口水,表示对我们的厌恶。
我捂着脸,不敢置信这是生养了自己十几年的母亲。
「妈,我们才是一家人,你就这么恨我和爸爸?」
我妈似乎还不解气,先不管是什么抄起东西就往我身上砸,正好砸到我眼眶上,差那么一点,眼睛就废了。
「我当然恨,跟着你爸没过上一天好日子,又生出你这么个白眼狼,我的人生全让你们毁了。」
我看着我妈,无穷无尽的失望,亲情的温度一点点冰冷下来。
我对她最后的同情没了。
血从我的额头一路流到下巴,半张脸带着血,可怕的很,不管再可怕也没有我妈此时的样子可怕。
「你说没过上好日子,行,我们今天就来说说。」
「爸爸是高级教师,一个月一万,你又卖水果,一个月至少大几千。」
「从我出生到现在,家里存款少说也得能有几十万,可现实是什么?」
「小舅舅十五岁把人打残了,赔了十五万,我们家出的。」
「十八岁又把女孩肚子搞大,不想要,又赔了十万,还不包括这些年给他的生活费学费闯祸赔钱的费用,我们家早就该奔小康了,是你一直在当扶弟魔!」
我妈大手一挥,从兜里甩出房本。
「你们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,这个房子我已经过户给我弟弟了,以后这个房子姓王。」
我爸捂着胸口,上气不接下气。
「王莲花,你是不是真的要做那么绝,这些年家里大事小事我都由你做主,过户房子的事情你说都不说一句,我和女儿你都不要了?」
我妈在我爸面前霸道惯了,完全不把我爸放在眼里。
「少跟我说这些,这个房子我给定了,你要是不想离婚,后天带着女儿来我妈家赔礼认错。」
说完,她就把我们父女赶出了家门。
6.
我和我爸有家不能回,住进了宾馆。
「你妈疯了,真的疯了。」
我爸快五十的男人无助的坐在椅子上,看样子他还是没有考虑离婚。
「爸,你跟妈离婚吧,我跟你,这些年我有妈跟没妈似的。」
听到我这么说,我爸愧疚的抬起头。
「都是我的错,我知道你妈的脾气,骄纵了她这么多年,我倒是想离婚,可我们的房子怎么办。」
我看了眼瞬间老十岁的父亲。
「她那是非法过户,要真上法庭,咱们赢的把握更大些,离婚不过就是分割财产,你和妈要离婚,她拿走一半我不反对,但是绝不能全都进了小舅舅口袋里。」
当晚,我爸终于下定决心离婚。
过了两天,我和我爸出现在了姥姥家门口,我爸大概是当了十几年的女婿习惯了,说什么上门都要买点东西。
随他好了,反正是最后一次来了。
我姥姥一家以为我和我爸是来道歉求和的。
高高在上的架子摆的很足,我妈更是开始数落我爸买东西小气。
她的自尊心也就只能在我还有我爸身上找回了,在姥姥家当婢女回到自己家当老大。
「许长安,你带这点东西就想和好,做梦!」
我示意我爸让他说话,他又怂了,把东西放下后没提离婚的事。
唉,怕老婆怕到这个地步,难道还要我开口。
谁家父母离婚是由子女提的?
我妈也不知道怎么了,看我的表情忽然变了,变的和蔼可亲起来了。
「小唯,妈妈那天不该那么打你,还疼吗,要不要妈妈陪你娶去检查检查。」
我非常不适应,且觉得很反常。
反常的还不止我妈还有我姥姥。
「哎哟,我的乖孙来了,姥姥给你洗的苹果,想吃什么跟姥姥说,姥姥都给你做。」
这声乖孙差点让我站不住。
这俩母女今天吃错药了?
后来我才发现,他们不是吃错药,是一直都这么疯批!
7.
我爸以为这是我妈刀子嘴豆腐心,变相跟我为那天的事情道歉呢,神色露出几分犹豫不决。
饭桌上,我碗里的鱼和肉堆成小山,我妈还有我姥姥的夸赞声不绝。
「小唯多吃点,女孩子有肉才好看。」
「小唯现在是大姑娘了,姥姥现在才发现呢,长的这么标致随你妈。」
我冷眼看着对面跟小舅舅差不多大的陌生男子,他旁边坐着的正是小舅舅的女友,两人是姐弟。
这场鸿门宴被我妈一句话揭开。
「小唯,妈觉得你还是不要去读大学了,其实早点嫁人也好,我和你爸还年轻,到时候你不管生几个,我们都可以帮你带,老许你说是不是?」
我和我爸都愣住了。
她是要自己考上大学的女儿嫁人?
我立马摔筷子。
「妈,你还要多离谱才算离谱?」
碍着小舅舅女友还在,我妈和我姥姥停止了试探,但就算是这样也藏不住他们想包办婚姻的心思。
饭桌上一个劲的使唤我,让我给女方弟弟夹菜,美名其曰招待客人。
哼,不好意思,我良心放银行存着了,今天就算是你们老王家的祖宗来了,我也不会听的。
送走女方家人,我妈和我姥姥立马变了脸色。
我妈还是那个老样子,用手指死命的戳我脑袋。
「你跟我装什么纯洁圣女呢,平常你追电视里男明星的那股骚劲呢,好不容易给你介绍一个结婚对象,弄个死样子给谁看!」
我打掉她的手。
「我才十八,今年就要上大学了,你让我结婚?你还是我妈吗?」
我爸也觉得离谱,站出来维护。
「王莲花,你怎么想的,现在谁家女儿十八就结婚了,你到底想怎么样?」
小舅舅翘着二郎腿满心满眼不耐烦。
「姐,你干脆就跟他们摊牌算了,这个家是你做主,由得着他们父女说的算吗。」
我愈发觉得自己要被卖了,结果我妈接下来的话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想。
「我弟的房子有了,但是女方提出彩礼要十五万,我们家哪里拿的出来,正好咱们有女儿,双方都不用出彩礼了,亲上加亲。」
哼,真够丧心病狂的,贱卖女儿也不是这么贱卖的。
我冷着眼看她那张吃人的面目,眼睛像是被某种东西诅咒了,流不出半分带人情味的眼泪。
「你弟弟娶老婆你出房又出人,嫁个女儿跟扔垃圾似的,怎么便宜怎么来,十月怀胎,你是一点母女情份都不要了?」
我妈没觉得自己有错:「你是我女儿,你要不想听我的,行啊,把命还给我,你就不用认我这个妈!」
8.
我爸忍不住推搡了一下:「王莲花,你丧心病狂,为了你弟弟结婚,你要逼死女儿!」
小舅舅在旁边哼哼唧唧地看戏。
我抄起地上的拖鞋,咔咔往他脸上扇,扇的他脸颊即将出世的痘痘提前降生。
趁众人没反应过来大骂。
「再跟我面前幸灾乐祸把你脸扇过敏信不信!我告诉你,你们老王家吸血的日子到头了。」
这巴掌在我小时候掉池塘里就想扇了。
紧接着我从我爸的公文包里掏出离婚协议狠狠甩在我妈的脸上。
「王莲花,这是离婚协议!」我扭头给我爸示意。
我爸发出挤压十几年的怒吼。
「王莲花,我要跟你离婚!」
我妈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脾气,看见掉在地上的离婚协议,她嚣张跋扈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。
「许长安,你翅膀硬了,在外面有女人了?还是背着我藏私房钱了?敢跟我离婚!」
我爸失望至极摇摇头。
「随你怎么说,你们老王家的无底洞我填了十几年,到现在你还想拿女儿的前途来填,离婚!」
这一幕,连我姥姥还有小舅舅都惊住了。
他们想不到被自己欺负压榨了十几年的老实人居然也会爆发。
我姥姥拿着扫把立马指着我:「肯定是你挑拨的,为了读书想独吞你爸的钱,我打死你!」
我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扫把,往她最心爱的王氏牌位砸。
我姥姥可稀罕这个牌位了,每天早上起来先烧三柱香,反反复复说老王家要开枝散叶了,小舅舅即将娶回一个一次性能生三男宝的老婆。
连带着我妈每次回来都要跪在地上磕头,弄的跟传销似的。
也差不多了,我妈已经被洗脑了,心甘情愿当扶弟魔,宁愿拆了自己的家也要让没用的弟弟娶上老婆。
真够恶心的!
姥姥捂着胸口,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心痛的表情竟然是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牌位。
「造孽啊,我们老王家的气运都被你打没了。」
说完,她老人家瘫在地上对我指指点点,就是说不出半句话。
「许长安,我跟你离,房子还有女儿都必须归我!」
我妈插着腰指着我爸,有害口水喷了我们父女俩满脸。
「我已经满十八了,你们大人离婚,我有选择跟谁过。」
闻言,我妈一幅不罢休的样子。
「你想跟你爸过,无非就是不想嫁人,你要知道你是在我肚子里长大的,你飞多远都得听我的话。」
「你不是想上大学吗,我找到你学校说你堕胎跟男人睡觉,有传染病,我看你还怎么上学还怎么读书!」
她以为我怕了,但凡她要是多关心我点,就知道我大学的专业学的是法律。
9.
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,我和我爸还有老王一家算是彻底闹掰了。
我向大学的学姐寻求帮助,她说我妈的行为属于非法过户,只要肯打官司,房子一定会要回来,还有之前我妈倒贴给小舅舅的钱属于婚内财产,可以追回。
开庭的日子在两月后。
王莲花收到法院传票的那天,打了通电话从头到脚把我爸骂了一遍,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在威胁我爸撤诉。
「许长安,要是真离婚,你以为还有哪个女的要你,穷教师一个,谁跟着你谁吃苦,还得养活个花钱的赔钱货。」
我夺过手机,劈里啪啦一阵输出。
「王莲花,你搞清楚,真正没人要的是你,你自己想想谁会要一个把家底掏空给弟弟娶老婆的人?」
「这十几年来,你往娘家贴钱,我爸骂过打过你一次没有?你恐怕不知道离异中年男教师在相亲界有多吃香,况且我爸一不抽烟二不赌博挣钱就交给老婆,这就是你抱怨了十几年的苦日子!?」
挂断电话,再见面就是在法庭之上了。
出庭的人只有王莲花。
她在法庭上哭诉说我爸出轨、家暴、吃喝嫖赌,又说我作为女儿挑拨离间,年少叛逆跟不良青年睡觉、逃学、偷盗……
总之我和我爸在她的嘴里变成了垃圾一般的东西,将自己塑造成忍辱负重的贤妻。
她的这些行为,让我和我爸本就凉了的心更加冰冷。
法庭上讲究证据,王莲花说的口干舌燥就是拿不出一点证据,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连律师都不请,真以为靠着一张嘴就能赢?
我让我爸请了政法大学毕业的律师,从证据到证词准备的非常充分。
「如果我爸对你真不好,那请问,这些年你为什么能把那么多钱补贴你娘家?」
「还有我,六岁你不顾我的死活,差点让我淹死,十八岁又让我辍学嫁人……所有的所有都是为了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。」
在举证环节,我还将那天王莲花逼迫我辍学嫁人的视频放出来。
「你想跟你爸过,无非就是不想嫁人,你要知道你是在我肚子里长大的,你飞多远都得听我的话。」
「你不是想上大学吗,我找到你学校说你堕胎跟男人睡觉,有传染病,我看你还怎么上学还怎么读书!」
……
大屏幕上放着那天的闹剧,看着王莲花这般要强的样子。
更显得她的悲哀。
性格决定命运。
明明从小到大,她也遭受着家庭重男轻女的苦难,长大成人后渐渐被同化。
深陷苦难的人反而还要加深苦难。
这大概就是读书的含义,了解苦难,认识苦难,并将自己解救出来。
我没能解救这个生我的女人,只能用法律去鞭打她的精神,如果她还没有完全麻木。
或许,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眼见王莲花的脸色越来越惨白。
法院当庭宣判我们胜诉。
之前非法过户的房子不算数,房子判给了我爸,还有那些年倒贴给小舅舅的钱也得追讨回来,这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。
官司打输了,王莲花在法院外好一顿纠缠。
我让我爸赶紧走,别回头!
10.
王耀祖的婚事彻底黄了。
因为没房没车更没钱,还欠了一屁股债,之前倒贴给王家的钱,他们也只还了我爸三分之一。
这已经算好的了,王耀祖只会花钱不会挣钱,三分之一相当是他们老王家的全部身家了。
王莲花终于知道服软了,哭求着要跟我爸复婚,拉着我让我跟我爸说好话。
我看透了她的把戏。
「复婚,然后接着让你弟弟吸血?」
王莲花摇头否认,但是说的话还是那么让人失望。
「你爸之前跟我说好的,只要帮我弟弟结婚,之后就再也不管了,小唯,你跟你爸爸说复婚,他最听你的话了。」
拉扯间,我看到她脖子还有手腕处青紫的痕迹,仔细看她的发缝里还有干了的血迹。
「他们打你了?」
王莲花低下头眼神闪躲。
「不是,是我自己摔的。」
鬼才信!
我二话不说拉着王莲花要到医院做检查。
她死活不愿意,不停为王家那一老一少的出生辩解:「你小舅舅就是心里有气,他从小就这样,打我几下他心里舒服了才不会生病,你少管我的事!」
哼,我是不该管你的事,我该任由他们打死你。
这些年我生活在王家的阴影里,池塘里将死的窒息感、被人当牛马使唤的屈辱感、被家人卖掉的背叛感……
我恨的不止是你王莲花一个人。
可我只是个小女孩,论力气我打不过是男人的小舅舅,论道德我对六十多岁的姥姥下不了狠手。
但是法律可以制裁每一个动用暴力的人。
王莲花在我的哄骗下做了验伤。
检查结果出来显示有脑震荡,需要住院观察。
我拿着这份验伤证明报警了。
三天后,王耀祖和王老太以故意伤害罪被抓进了警局。
王耀祖因为袭警,罪名又加了一项,坐牢没得跑了。
王老太也跟着吃了牢饭,虽然时间不长,但是也够了。
她那么要脸面的人,要是让那个几个老姐妹知道她带着老王家的独苗苗坐牢,估计头也抬不起。
更别说她每天面对老王家的牌位该有多心虚。
11.
转眼四年过去,我爸组建了新的家庭。
考研复试结束后,我回了家。
听到我妈的消息还是听发小说的。
发小说她的日子很难过,不分昼夜的出来摆摊卖水果,王耀祖欠高利贷被人追,隔三岔五过来要钱,给的要是不够还会把王莲花打一顿,说什么都是她害的他娶不上老婆还坐了牢。
至于那个老太太早就死了。
那晚雪下的很大,王耀祖喝醉酒把门锁了,老太太在屋外不小心睡过去,冻死在家门外。
我问发小,王莲花没有反抗过吗?
发小说没有。
看吧,不是我这个做女儿的黑心冷血。
是她自己愿意在泥沼里烂一辈子!
我的人生很短暂,跟她做母女的缘分浅之又浅。
我救不了她。
生活要向阳而生,不与淤泥阴暗为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