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衔余墨
主角:沈玉念,宁呈安,柳渐鸿,柳老夫人
分类:宫斗宅斗,古代言情,重生
2024-12-08 13:33
第1章
豫和二十五年,腊月廿八。
快要过年了,空气里依稀能闻到一些烟花爆竹的味道。
沈玉念裹着大氅趴在门边,气若游丝地喊着着:“菘蓝?你在吗?”
外面传来声音:“回王妃,菘蓝不在。”
菘蓝不在,她此刻唯一想说说话的人,却不在。
外面的人又说:“王妃,您再等等,等王爷回来,您说些好话,他会放您出来的......”
沈玉念冷笑一声,宁呈安将她囚禁在此,怎么可能会放她出去。
算了,反正她也活够了。
脉搏上扯着刺痛,温热的液体覆在手上,染得衣裙一片血红。
都说人死前,会看到走马灯,沈玉念眼前发虚,竟看到了大婚那日。
宁呈安带她去姻缘殿叩拜,牵着她的手虔诚地说:“本王此后,只有念念一人。”
他为她描眉画眼,在灯下拥吻,眼含炙热地看着她。
醉酒后会红着脸把她拥在怀里,给她说些肉麻的情话。
一桩桩一件件,他骗得她好惨。
沈玉念抽泣着,一颗心像是被刀绞。
假的......
都是假的......
她用力举起手,想要打破这画面。
她当时,怎么就那样爱宁呈安?
可惜无人回答她,也无人发现她。
窗外下着大雪,寂静中,传来一阵马蹄声。
府里的下人到门口张望,风雪下的几匹黑马,在王府门口格外显眼。
“恭迎王爷回府。”
马背上的人,高高在上,面色凝重。他翻身下马,解开大氅递给一旁的下人,抖了抖身上的雪。
“这几日府中可有异动?”
“回王爷,前日发现有府外有埋伏,但府内无恙。”
下人看着他的脸色,又补充道:“王妃被关着许久,怕是会憋坏了。王爷可想过,放王妃出来?”
宁呈安步子一顿,低沉着声音说:“放她出来?看她像个疯子似的拿刀乱舞吗?”
下人不敢接话,退到一旁。
宁呈安沉了口气,显然不想再谈这件事。
他转过身喊道:“李觐。”
后方一男子小跑过来应声:“属下在。”
“除去择幽山秘军,现手里还有多少人?”
“不到两万。”
宁呈安皱紧眉头,只觉得处境不太乐观。
一阵冷空气卷来,呼入鼻腔,他心口突然涌起尖锐的刺痛。
下人连忙搀着他:“王爷劳累多日,回房歇息片刻吧。”
适时,侍女慌慌张张跑过来。
“王爷,不好了......”
宁呈安步子一顿,心里顿时紧绷,升起不好的预感。
“王妃......王妃她......”侍女面色惨白说不出话。
宁呈安不等她说完,迈着大步往屋内走去。
房门被冲撞开,风雪呼啸着卷进屋内,浓重血腥气扑面而来,映入眼帘的是血泊中倒着的一具小小的身体。
宁呈安瞪大双眼,大喊:“沈玉念!”
“醒醒!你别睡!”
“你不是想杀了本王吗!本王就在这里,你来啊!”
宁呈安跪在血泊中,乱了手脚,恐惧感令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。
沈玉念面色发白,听到耳边有人不停重复着她的名字。
她视线模糊,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,爱与恨交织着,心痛无比。
“宁呈安...我...恨你……”
说完这一句,她后背漫上来一股失重感,感觉自己不停在下坠,一直坠到被黑暗淹没。
手腕重重垂落。
直到咽气,她眼睛还死死盯着前方。
......
临死那一刻她想,自己这一生,识人不清,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。
她将整颗心都给了宁呈安,只因夜游赏莲时他捡起了她掉落的面纱,那惊鸿一瞥,便让她非他不嫁。
后来才知晓,那只是引她上钩的第一环罢了。
可是她太傻了,还当自己与他是情投意合。
直到沈府被大火焚灭,沈铮尸骨无存,她被软禁。沈玉念这才醒悟,原来从一开始,他就在利用她去裹挟父亲为他所用。
她错了,她不该嫁给宁呈安。
......
再次恢复意识时,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沈玉念只觉得周身都被束缚,动弹不得。
像坠入了一个白色的空间,只听得到四面传来的声音,看得见一些模糊的景象。
很快她便发现,原来自己是附在了竹节玉佩上。
这块玉本是她想给宁呈安的生辰礼,只是还未等送出,就先传来了沈府灭门的消息。
如今玉佩挂在宁呈安腰带上,他走到哪,沈玉念便到哪。
准确来说,是走到哪她就骂到哪。
畜生、王八蛋、混账东西、死骗子......
她把自己能想到的词都骂了个遍,一遍一遍咒他。
尽管他一句都听不到,沈玉念还是孜孜不倦地发泄着。
她觉得自己就是因为怨气太重,才会留这一缕残魂。
后来时间久了,她懒得骂了,也骂不动了,就浑浑噩噩地被困在这竹节玉里。
看着宁呈安这个落魄王爷,一路尸山血海踏进了宝殿。皇帝是他的亲弟弟,却被他割下头颅,高悬在城门,一众宗室也被尽数屠戮。
她怎么没有早些看出来,宁呈安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。
她死后不过几年,他便鲜血淋漓地踩上了宝座。
朝堂上有大臣提到她时,他也会制止说:“过去之事,不必再提。”
于是无人再提到她。
原来宁呈安竟厌恶她至此,想必与她虚与委蛇的那些日子,定是让他受够了。
否则他怎会从不曾去祭奠自己,她连自己的牌位在哪里不知道,也许她根本没有牌位吧。
再后来她跟着宁呈安议政论事,宠幸佳人。她倒想看看,他宠爱的妃子是长得什么模样?可惜她什么都看不着。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
华国起伏动荡数十载,战火纷乱,宁呈安飘摇支撑着,已是垂垂老矣。沈玉念若是还活着,应也是步入暮年了。
可她被困在竹节玉里,什么都做不得。
既不能杀了他,也不能扮作鬼魂去吓唬他。
她不知自己还要困在这里多久,难道永远都不能入轮回吗?
也许是天遂人愿,某日这竹节玉竟突地被人折断了。
沈玉念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点点被拽进虚无,接着便是一片黑暗。
该结束了吧。
......
第2章
冬月十八,天寒地冻。
柳家上下忙成了一团,原是家中嫡长子柳渐鸿不慎落水,一直到现在还未醒来。
来了好几个大夫脸上皆是凝重之色,都说寒气入骨,得看命数。
府里上下都焦心不已,各种名贵的汤药不断送服进口,但他仍未有丝毫醒转的迹象。
柳老夫人抱着葛夫人哭作一团,嘴里念叨:“我这乖孙子要是没了,我也就不活了!”
葛夫人摸着柳渐鸿的脸蛋儿,抽泣道:“我的鸿儿啊,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,娘该如何是好!”
众人虽焦急,但还是上前安慰着。
“老夫人您可别急坏了身子,少爷定会没事的。”
“夫人可莫哭了,少爷吉人天相。”
葛夫人擦了眼泪,狠狠咬牙说:“那个混账呢?把她给我带过来!”
张嬷嬷应了声是,就连忙去耳房叫人。
沈玉念此时正躺在木板床上,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小声唤她,她抬起眼皮,还有些神智不清,只看到一穿着素衣的妇人在她身侧,脸上满是不耐烦。
“醒了就赶紧起来!老夫人叫你过去。”
她脑子还有些混乱,分不清眼前这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,费劲地撑坐起来,被这妇人拽着,绕过一个又一个廊道。
暖阁里,柳老夫人在上座,次座是柳老爷和葛夫人,下方还有杜姨娘和二小姐柳昭眠。
见沈玉念进来,柳昭眠遮着鼻子皱着眉,嫌弃地说:“什么味儿啊!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!像馊了似的,你母亲没教过你礼数吗?”
此话一落,杜姨娘抬眼看到柳老夫人本就不好的脸色又沉了一分。
沈玉念的母亲本就是柳老夫人心中的一根刺,这下恐怕是心情更不好了。杜姨娘急忙开口对着柳昭眠开口:“昭眠,她好歹是你妹妹,说话注意些。”
杜姨娘是柳昭眠母亲,但只是妾室,不得老夫人喜爱,又转头向柳老夫人赔着笑:“昭眠说话一向直来直去,老夫人勿放在心上。”
柳老爷对杜姨娘一向是偏宠,转过身帮腔:“母亲,昭眠也是着急鸿儿。”
柳老夫人撇了撇嘴,她本就心乱上火,如今看着他们一人一句地更是觉得烦躁,怒道:“好了!我这还什么话都没说呢,你们就一唱一和跟双簧似的。”
葛夫人此时挂念着柳渐鸿,没工夫搭理杜姨娘,朝她翻了个白眼小声不满地说:“狐媚劲儿不知哪里学来的。”
柳老夫人瞪着沈玉念:“你过来,跪下!”她虽已年过六旬,但依旧是中气十足。
沈玉念此时头还很痛,没有听清她的话,依然站着。
张嬷嬷在一旁用力往下按她的肩膀,硬叫她膝盖弯下跪在地上。
老夫人压着脾气说:“我问你,这天寒地冻,为何要带少爷去水塘?”
沈玉念一手撑着地,一手揉着太阳穴,头痛欲裂连眼皮都睁不开。
葛夫人见她紧闭双唇,没好气地开口:“沈玉念,你别以为不说话就能混过去,我告诉你,鸿儿乃我柳家长子,若他有个三长两短,我定叫你竖着进来,横着出去!”
柳志岩开口:“我柳家收留你,可不是让你来添乱的!”
沈玉念只感觉这些人的声音好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,绕在耳边忽远忽近,脑子里也凭空出现了许多陌生的记忆,乱七八糟,冲撞着头颅好似要爆炸一般。
“你说话啊!”张嬷嬷在旁边推搡着她。
她正觉全身酸软,被这么推一下就倒在地上,爬起来时一脱力又昏过去了。
柳老夫人无奈叹口气,命人将她抬回卧房,等醒来后再带过来问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