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铿金霏玉
主角:妧卿,宣嵘,靖王妃,太后
分类:宫斗宅斗,古代言情,重生
2024-12-15 13:38
第1章
秋霖脉脉,雨声淅沥。
夜色阴沉得可怕。
靖王府的厢房中却是满室春色,红烛高燃,影影绰绰地照着两道纠缠的人影。
“不要了……”
许久。
男人起身坐在床沿,拿起一旁的衣裳披在身上。
紧攥着衾被的纤纤玉指松了开来,妧卿目光中还带着丝迷离,她看着男人的背影,咬着唇,语气拘谨:
“王爷要走了吗?”
宣嵘回过头,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她。
妧卿将被子拉高,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:“王爷什么时候回来?”
男人俯身摸了摸她的小脸,低沉的声音中带着餍足:“卯时便要出发,约莫半个月回来。”
女子有一瞬的僵硬,随即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:“奴婢等王爷回来...”
男人轻笑着,低头亲她:“乖...”
“等这次回京,本王便给你侍妾的身份。”
.......
天色微亮,妧卿醒来时身旁已是空落落的。
微凉的床褥昭示着那人已经离开很久了。
床上的女子眉尖轻蹙,眸光飘向窗外,似是在看飘零的落叶,又似透过窗楹看无边无际的天空。
妧卿将自己蜷缩起来,她是太后送到靖王府的,一个没名没份的通房丫头,府中人人都不喜欢她。
只有宣嵘在的时候,她的日子才会好过些。
出神间,廊外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,妧卿连忙坐起身,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敲击在她心上。
没等妧卿下床,门就被人从外边大力推开了。
“把人抓起来!”
一道尖细的女声自屋外传来,妧卿抬眸便看见丫鬟们拥簇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妇人走了进来。
是靖王妃。
她赶紧随手抓了件外衫披上,慌张地行礼:“奴婢见过王妃娘娘。”
靖王妃施施然地走进来,嘴边挂着笑,眼神却是冰凉无比,特别是瞧见她裸露在外的脖颈间布满红痕,嘴角弧度更深了些。
几个下人走上前将妧卿压着跪在地上,她惊疑且害怕:“娘娘...奴婢不知做错了何事...”
靖王妃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她跟前,妧卿不敢抬眼,却也能感受到那淬了阴冷,像是要把人活剥似的目光。
突然,一只涂满丹蔻的手掐住了她的下巴:“太后明着送你来服侍王爷,实则是让你打探靖王府的消息吧?”
妧卿急切地摇头:“奴婢不敢!”
当今太后余氏并非圣上生母,二人关系冷硬。
而靖王作为曾经夺嫡的强劲人选,手中势力不小,太后送她进府不过是因为余氏一族衰败,想要向靖王示好罢了。
“是吗?”靖王妃似笑非笑地掐着女子的下颚,“你整日进出王爷的书房,还敢说自己清白?”
妧卿哭着摇头:“是王爷让奴婢去的......”
靖王妃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,她示意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上前:“本王妃念在你好歹也服侍了王爷大半年,留你个全尸。”
目光触及那白玉瓷碗,妧卿眼中升起雾气,万般胆寒:“奴婢真的没做过.....”
她自小入宫,位卑言轻,自知没办法反抗太后,被送到靖王府后也是谨慎本分,连自己的小院都不怎么出去。
如今,却因为靖王妃无凭无据的一句话,就要葬送自己的性命吗?
看着侍女端着瓷碗走近,妧卿挣扎得更加厉害了,她不住地摇头,盈盈杏眸中攒聚着泪水。
靖王妃不耐地示意他们快些,她早就看这贱婢不顺眼了,如今趁着王爷出京,干脆解决了她,一了百了,省得整日瞧着碍眼。
“不要!放开我!”药碗强硬地递到嘴边,妧卿紧紧闭着嘴,使了全身的力气推拒着。
一旁的嬷嬷上前掐着她的脸强迫她张嘴,黑漆漆的药汁一点一点地灌了下去。
“啪!”
药碗摔碎在地上。
妧卿无力地瘫软在地,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。
她衣衫凌乱,白皙的脸上都是掐出来的红痕,无助地蜷缩着身子低泣痛吟着。
靖王妃这才长出一口气,她面目逐渐狰狞,恶狠狠地道:“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,勾着王爷,闹得满院不得安宁!”
“把这都收拾干净。”
靖王妃轻蔑地瞥了她一眼:“等王爷回来,只说这贱婢畏罪自尽了。”
“是。”
苦涩的药汁进入肚中,妧卿只觉得下腹一阵阵剧痛袭来,让她痛不欲生。
妧卿渐渐失了力气,手指无措地在地毯上胡乱抓着,眼前渐渐一片漆黑。
她的意识慢慢模糊......
秋风呼啸,满院的山茶花扬起了洁白的花瓣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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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,恍恍惚惚。
妧卿记得那碗毒药入腹的感觉。
很疼。
她短暂的一生,卑微如蝼蚁,任人摆弄,受尽苦楚。
一切的一切都结束在了那个秋天。
像是过了很久,耳边渐渐响起略显嘈杂的叫骂声。
脸侧冰凉,像是有人走动间带起的微风。
“在这好生等着,皇上还在里边,要是在皇上跟前失了礼,看我怎么收拾你们!”
“说你呢!”
“拿稳了!”
这声音妧卿很熟悉,在宫中五年,听得最多的,就是太监用这种尖细刺耳的声音训人。
太监??
天上也有太监??
四周倏然静了下来,妧卿猛地睁开眼,就对上了几双黑漆漆的眼睛。
???
!!!
红墙金瓦,银装素裹。
这是在宫墙之下!
京城的冬日冰雪不断,一夜大雪,两旁的积雪都有一尺厚,前方“法华殿”三个字印入眼帘。
树枝上的雪水滴落在她颈间,妧卿浑身一颤,手上的托盘随着她的动作,“哐当”一声摔在了地上。
所有人都看了过来。
“你在干什么?!”一个穿着深蓝色太监服的人一脸惊疑地走过来指着她骂骂咧咧,“摔碎了太后娘娘要供奉的琉璃盏,你找死是吗?”
说着他就抬起手想打过来,妧卿脑子里浑浑噩噩的,下意识地紧闭上眼睛。
“公公息怒。”一旁的宫女连忙拦住他,好声好气地赔罪,“妧卿可能是有些冻着了,还好没摔碎,咱别惊扰了里边啊...”
那宫女连忙捡起琉璃盏擦了擦递到妧卿手中,看到这张熟悉的脸,妧卿手都颤抖了起来。
是秋筠。
是在寿康宫中和她住在一起的秋筠!
妧卿迷茫地张望着四周,红墙金瓦,这是在宫中!
怎么会?
她明明已经被太后送去了靖王府。
打那以后,她就再也没能进宫过,直到死,都没能再见到秋筠。
“秋筠姐姐...”妧卿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如今是什么时候?”
秋筠赶紧拉着她在队伍中站好,低头小声道:“你怎么了?刚才突然摇摇晃晃的,我还以为你冻傻了。”
妧卿不知道该怎么说,她视线落在手中的托盘上,里边是太后亲自题字的琉璃盏,上面赫然写着:
元昭六年,十一月初三。
她重生了!
重生回到了一年前!
妧卿脑子里一片混乱,不敢相信。
忽然,宫道上传来了击掌声。
第2章
是圣上出来了。
众人脸色立即变得恭敬,屏息退到台阶旁跪下,垂首不敢直视。
妧卿慢了刹那,她下意识地朝着上边看过去,直直对上了一双凛冽的黑眸。
她僵在原地,直到秋筠拽了她一把,膝盖磕在青石板上,疼痛让她回过神赶紧跪在了一旁。
在人群中,女子慢了瞬息的动作格外明显,宣凛自然瞧见了这一幕。
白茫茫的雪地中,女子一袭粉色宫女服饰,兰花样式的耳坠缓缓摇曳着,风轻轻地带起了她的发丝。
刚才那一眼,女子一双杏眸澄澈得仿佛秋水,里边满是怔愣和茫然。
宣凛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养的狸奴,被吵醒时就是这般懵懂的样子。
男人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。
脚步声适时地停了下来,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:
“太后宫中的?”
为首的太监立马堆起笑,腰弯得更低了:“回皇上,奴才们正是寿康宫的,正要将太后娘娘的琉璃盏送到法华殿开光供奉。”
妧卿老老实实地跪在那,一双纤柔莹白柔荑捧着托盘,垂着头让人只能看到一截如凝脂般白皙的后颈。
只多看了一眼,男人便提步上了銮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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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寿康宫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。
一路上,妧卿都还在云里雾里,太匪夷所思了!仿佛一道惊雷让她乱了心神。
宫墙上的琉璃瓦映着细碎微光,白茫茫的宫道森冷压抑,这一切恍如隔世。
想了一路,妧卿才终于接受了自己回到从前这个事实。
她回来了,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前!
可妧卿的思绪依然紧绷着。
如今是十一月,上辈子便是来年三月,她被太后送去了靖王府。
那日她喝了太后近身侍婢竹清嬷嬷的一杯茶,醒来便躺在了靖王的床榻上。
于是就成了靖王的通房。
太后和当今圣上不是亲生母子,先帝在时,恒王和靖王是争抢储君之位最强劲的对手。
最终恒王技高一筹,登基为帝。
只因恒王生母早逝,太后才能安稳地坐上这个位置。
可终究人心隔肚皮,不是亲生母子,太后日夜忧惧,和皇上关系一直不太融洽。
因此除了往后宫塞人,太后也给手握重兵的靖王送人,两边都想得个好。
妧卿便是被太后看中,想要送去靖王府的人。
她十岁入宫,今年不过刚刚及笄。
初入宫时瘦瘦小小的不怎么惹人注意,随着年岁渐长,容貌慢慢长开了。
眉目如画,肌肤胜雪,眼尾小小的浅痣点缀着如秋水般的杏眸,柳眉朱唇,眸光流转间我见犹怜。
靖王到寿康宫请安时,眼神不知多少次在她身上流连。
太后有心替余家拉拢靖王,自然顺水推舟,将她送上了靖王的床榻。
毒药的滋味似乎还残留在身上,妧卿猛地掐住了手心,尖尖的指甲仿佛要嵌入肉中一般。
她不想死。
不想再成为太后拉拢靖王的棋子了。
“回来了?”
走到寿康宫的殿门前,太后身边的竹清姑姑便看到了她:“东西都送去了吗?”
妧卿恭敬地行礼道:“回嬷嬷的话,琉璃盏都送去了法华殿,慧安大师亲自开了光。”
竹清点了点头,转身走在前头:“进来伺候吧。”
妧卿脚步顿了顿,她抬眸看着冬日浅浅的日光,这才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。
里边一阵阵谈笑声传出来,妧卿捧着茶壶,垂首走到太后身边斟茶。
“妧卿回来了?”太后似是刚瞧见她,一脸慈爱地笑道,“你看看是谁来了?”
妧卿这才敢抬头,看见坐在一旁绣墩上的人,是寿康宫从前的大宫女茉芯。
茉芯去年得了太后的恩典出宫嫁人,夫君是禁卫营校尉,年轻有为,算得上是宫女中很好的一门亲事了。
“茉芯姐姐。”妧卿微微福身笑道,“许久未见,茉芯姐姐一切可好?”
“都好,托太后娘娘的福,妾身才能有这样的好亲事。”许是婚后生活确实不错,茉芯提到她夫君,双颊都染上了嫣红。
“那就好。”太后哈哈笑着,“这才是嫁对了人,陈校尉人好,夫妻之间互相扶持着,日子啊肯定越来越好。”
二人说话间,宫人摆了茶果上来,妧卿和秋筠低眉顺眼地捧茶捧果。
太后又说了一些体己话,这才看向妧卿温和地笑着:“妧卿也及笄了,哀家虽想再留你几年,但若是有合适的,哀家也不耽误你们这些小丫头了。”
妧卿心下咯噔,连忙恭声道:“奴婢只想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,不敢奢求旁的。”
太后笑容不变,拍了拍她的手:“哀家知道你懂事,只是这宫女等到二十五岁再出宫,哪还找得到什么好婚事?”
“到底是哀家身边出去的人,嫁给那些贩夫走卒都是可惜了。”太后笑得意味深长,“便是皇亲贵胄,也不是想不得的。”
妧卿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,眼睫不住地轻颤着:“太后娘娘...”
没等她再说什么,太后已经转头和茉芯继续聊着了,似乎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言。
妧卿紧紧掐着掌心,迫使自己冷静下来。
她从小就颠沛流离,唯一的愿望也就是好好活着。
她不想再死得那般痛苦了。
但可悲的是,太后的旨意,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。
这宫中,又有谁能反抗太后的话?
茉芯离开的时候,太后让妧卿去送送。
等到她出去,竹清见太后脸色淡了些,便问道:“太后娘娘可是觉得妧卿太不识趣了?”
太后冷哼一声:“哀家几次暗示她去伺候靖王,她只在那装傻充愣,当真是不识抬举。”
一旁给她捏着肩的秋筠手顿了顿。
竹清走到她身后示意秋筠退下,亲自给她捶肩,柔声劝说:“她年纪小不懂事,在寿康宫这些年太后对她仁慈,便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。”
“不过是个奴婢,靖王若是开了口,直接送去就是了,谅她也不敢说什么。”
太后自然不是担心妧卿不从,只是怕把人逼急了倒事与愿违。
她送妧卿去王府是为了能笼络好靖王,时常帮衬着她娘家,不是为了多一个仇人。
自从前些年的事情发生后,皇上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淡,她想要为自家谋划,少不得向靖王示好。
太后揉了揉眉心,鬓边斑白的发丝在日光下有些刺眼,她淡声道:“过几日,宣靖王妃进宫一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