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顾寅恩
主角:宋忱,林鹿,李香莲,林长春
分类:年代,现代言情,学霸
2025-02-10 13:44
第1章
1982年。
茂林大队。
酒席结束,宋忱帮着丈母娘把桌椅归还以后被推进了新房。
床榻上少女神情冷然,冰冷的眸子没有一丝喜色。
从拿到结婚报告到此时此刻,他噗通跳个不停的心脏犹如被灌入了一盆零下十几度的冷水,旺盛的火苗瞬间熄灭。
屋内新置办的家具上被贴了大红喜字,红烛摇曳,嗤嗤燃烧的声音在静默的屋内响动异常。
因着当年的救命之恩,定下了给林家独苗当上门女婿的命运,扯了下嘴角,宋忱幽幽问道:“洗漱吗?”
“嗯。”林鹿轻声应下。
宋忱到灶房打了桶热水过来,一分为二,照顾着林鹿洗漱,等她洗完也不嫌弃,就着她剩下的水简单的也清洗了下自己。
再次回来林鹿还是那个动作。
洞房花烛夜要干点啥?宋忱在部队时就已经被战友仔仔细细地科普过了。
奈何他俩这情况不一样,他已经做好被林鹿嫌弃的准备,素着一辈子他也是可以接受的,只要结婚对象是她。
僵硬地坐到了林鹿旁边,两人并排坐了几分钟。
“睡觉吧。”
“给我个孩子。”
两道声音仿佛飞蛾,钻到了四只耳朵里嗡嗡作响,林鹿的话尤其。
宋忱以为自己听错了,懵然的不敢动。
这在林鹿眼里却成了另一种意思。
曾经针锋相对时,他说过她喜欢的才不是她这种没礼貌,眼高于顶的书呆子,她连自己喜欢的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。
林鹿对他的不喜欢来源于那一场娃娃亲,以及同龄人之间不怀好意的起哄。
但眼前事已成定局。
“给我个孩子。”林鹿再次重复这句话,然后起身,双腿叉开,坐到了他身上。
“你的假期还有几天?”她又问,嘴里的热气尽数喷在宋忱耳廓。
瞬间,全身上下开始紧绷,脸颊脖子连着耳朵,泛起了大片的红色。
“三天。”他机械地回。
林鹿手脚麻利地脱下他的上衣:“够了。”
就现在的情况看,在这几天内怀上孩子,明年她就能上大学。
“自己把裤子脱了。”她一个小姑娘对这种事本就一知半解,只能用生硬地语气遮掩内心的慌乱。
从听到那句话开始,宋忱一直在飘然状态,大脑已经不能思考了,手指听随着林鹿的指令做事。
坦诚相待间,清醒了片刻,他盯着上方的人,咬紧颤抖的牙齿说道:“你还小。”
林鹿唇舌相讥:“十八了都,你也只比我大一岁,装什么深沉。”
宋忱身上的绿色军装被褪去,林鹿转身吹灭了喜烛。
老人说新婚夜的喜烛不能灭,林鹿偏要灭。
夜色阑珊,屋外除了鸟虫的叫声,一片静谧,月光从窗户缝隙中溜进来,在书桌上留下一片阴影。
林鹿装作镇定地脱下自己的衣物后再次坐到了宋忱腿上。
肌肤相触间,两人同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。
感觉到女孩眼泪的瞬间,宋忱游离地思绪才将将拉了回来,占据主导地位无声安慰。
半小时后。
林鹿忍无可忍………
“你是狗吗!”
“轻点儿!”
“混蛋!”
“宋忱你个混蛋,轻点儿!放手,我不来了!”
宋忱本就年轻气盛,开了荤后,就不怎么节制了,林鹿的计划是三天怀上,为了保证万无一失,两人真就三天没出门。
他回部队那天早上,林鹿松了口气。
他承诺会努力建功立业,争取有资格带她去随军。
她嘴上说好,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周密的逃离计划。
李香莲笑骂着臭小子不懂得心疼人。
如父母的愿结了婚,林鹿重新回到了学校。
本就不怎么爱说话的性子更加孤僻了。
如林鹿所计划,宋忱离开的第二个月,她查出了身孕。
她身体本就瘦弱,六个月时才将将显怀,她也就从学校回来,自己在家复习。
好在孩子很乖,直到生产了都不怎么闹她。
生下孩子,林鹿没有给她喂过一次奶,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复习之中。
宋忱得知自己已经是爸爸了,兴奋得睡不着,三个月一封的信变成了一个月一封。
他妈开明,宋忱的钱和票全寄给了丈母娘, 托她帮忙照顾好自己的媳妇和孩子。
不仅如此,还托队友买了专属于林鹿的补品和裙子。
然而,林鹿注定是个冷心冷肺的王八蛋,他来了十封信,在父母的催促下她才回一封,里面还尽是一些口水话。
几月几号,孩子……
几月几号,孩子……
年初填志愿时,林鹿跟父母说的是只填了本地市里的大学,以后接他们去市里享福。
京都大学的通知书到了,她依旧没有改口
为庆祝自家闺女考上本地师范大学,以后将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,林长春两口子摆了好几桌酒席。
要不是考得太好,市里和县里的领导拿着奖品到家里来祝贺,林鹿的谎言可能会持续下去。
女儿摇身一变,成了县状元,甚至还考上了全国知识分子趋之若鹜的京都大学,李香莲当场晕了。
至于到底是高兴还是其他的原因也只有他们自家人知道。
“如果那些人不来,你打算瞒我们多久?”
两口子瞬息之间老了几岁。
计划虽暴露了,林鹿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。
“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啊,怕我们不让你去吗?”
林鹿反问:“难道不是吗?”
说了多少遍,她会赚很多很多钱,会把他们接到自己身边,会给他们养老。
可结婚,生孩子,哪一样不是被逼出来的。
李香莲一脸颓败:“你去吧,婚你也结了,孩子也生了,不欠我们的了。”
林父也心疼闺女:“别听你妈的,去外面见见也好,这永远是你家,放假了就回来看看,京北我们会帮你养大。”
有愧疚,有懊悔,但更多的是对自由的向往。
林鹿讨厌被人掌控,被干预。
头也不回地坐上北上的火车。
大学四年,林鹿没有回家过一次,每天不是在学习,就是在兼职。
扣除每个月寄回家的家用钱,她还存了一笔私房钱。
毕业那年,宋忱带着林京北到京都来找她。
宋忱依旧穿着军装,身姿挺拔,黑了些,也稳重。
而林京北也从只知道裹手指的糯米团子变成了能跑能跳的小屁孩儿。
看见林鹿那一刻,他跟个雪球似的滚向林鹿,紧紧地抱着林鹿,甜甜地诉说着对妈妈的思念。
林鹿的反应很淡。
淡到林京北一个小孩子都能察觉到妈妈可能不喜欢他。
闹脾气躲到宋忱后面,闷闷地问:“妈妈是不是不欢迎我。”
宋忱摸摸他的头,柔声安慰:“没有的事,妈妈只是不会表达。”
林鹿可能有点母爱,但不多。
仅限于带他游玩,给他买好吃的食物,给他买漂亮的衣服。
但却忘记了今天是他生日,也没有主动抱过他一次。
小孩的情绪很敏感,瘪着嘴在宋忱怀里哭睡着了。
林鹿帮忙把他放到背上,一家子走在这四九城里。
她说:“我要读研究生,我想留下来。”
经济复苏,各种买卖百花齐放,她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在这里买房安家,到时把他们都接过来生活。
他说:“好。”
他也会想办法往这边调,一家团聚。
回到村里,林京北不再提妈妈,而宋忱也回了部队,直到几个月后林父的一通电话让他慌了神。
“林鹿受伤了,速归。”
第2章
1993年。
青山镇。
在一众矮小的楼房中央,矗立着一栋崭新的楼房。
二楼房间内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,她手指微微挲动,纤细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,再三挣扎下,终于睁开了眸子。
林鹿机械地向四周环视,眼前的景象让她既熟悉又陌生。
装修风格打眼一看就是八九十年代流行的朴素自然风,但房间里的家具却截然不同。
电视,空调,席梦思大床……
电视正播着电视剧,男女主争吵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,给没人的房间添了丝人气。
阳光穿过窗帘溜进屋里,在地上留下一片阴影,窗帘随风悠然拂动,屋外树叶簌簌作响。
躺了这么些年,方一醒来,林鹿脑子有些混沌。
这是到了天堂还是地狱?
阎王殿应该也没这么明亮吧。
思虑半会儿,晕眩的大脑涌入了一段记忆。
遥远得有些像上辈子发生的事。
她没死吗?
林鹿挣扎着想起来,发现除了双手能勉强动一下,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。
瞬间,林鹿记起了昏迷前的事。
本科毕业那年,她拿到了学校的研究生保送名额,却被同寝室嫉妒自己的室友推下楼梯。
然后……她就彻底失去了知觉
可能双腿就是那时候给摔断的,林鹿想。
至于她为什么人会躺在这,林鹿不知。
这个地方并不是病房,也不是她以前的家。
她们家没这么阔气。
按理说,她这种情况就跟活死人一样,医生都不知道能不能醒来,活着也只是耗费钱和大家都精力罢了,让她安静地去了,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才是好事一桩。
再且,以她们家的条件,应该也支撑不住她住这么好的房间。
难不成她这是被卖了?卖给什么人体器官组织?
思绪跟攀爬的藤蔓一样,渐渐地向四周蔓延。
“巴咔”
黄色木门把手传来扭动的声音。
林鹿迿着声音看去,与门口的人对视。
翻找记忆,林鹿知道这是她亲娘李香莲同志。
注意到床上之人的反常,李香莲跟定在门口似的,盯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。
随后,哭天喊地的悲怆声如狂风暴雨般响彻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。
“闺女啊,你终于醒了。”
“我的儿啊。”
她扑过来,紧紧地抱着林鹿。
许是残留的记忆作怪,林鹿也渐渐红了眼。
那些年对父母的怨恨,仿佛已经随着时间慢慢褪色,遗留在心中的更多是对二老的羞愧。
“鹿啊,你终于醒了,妈天天给菩萨磕头,菩萨总算是显灵了。”李香莲声音嘶哑,鼻涕随着眼泪一齐奔涌而出。
“妈。”林鹿嗓子干哑,嗓音像生了锈的铁锯割锯树木时发出的呕哑声,说得十分艰难。
李香莲为她擦去滑到眼角的泪,“小没良心的,妈跟你说了整整七年的话,就不回妈一句。”说着,又要哽咽起来。
这是林鹿在床上躺的第七个年头,闺女成了植物人后,她不知道偷偷抹了多少眼泪。
那时,连京都的医生都说,能不能醒过来要看林鹿自己的造化。
但实际情况是,当时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,都没出现过一例奇迹。
李香莲活了大半辈子了,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,只能精神上寄希望于菩萨,科学上谨遵医嘱,尽心尽力照顾她。
“我……躺……多久了?”
这几年她虽然能感知到外界有人在跟她说话,却根本听不清,仿佛就像做了一场期限为七年的梦。
一提这个李香莲就抹眼泪:“七年了,老娘都六十啦。”
七年?
那她今年应该也二十九了。
李香莲拍了下大腿,“我得去好好感谢菩萨。”,说着,转身去了她偷偷供奉菩萨的屋子烧了两炷香,好一顿感谢。
回来看见林鹿在慢慢蠕动,脑门子突突跳,“你想干嘛,妈帮你。”
“躺得浑身难受,我想坐起来。”
李香莲把她扶起来,将两个枕头垫在林鹿身后。
毕竟是在床上躺了几年,每天就靠从鼻子内输入营养液过日子,林鹿的身形瘦得可怜。
她问:“我的腿是断了吗?”
李香莲:“呸呸呸,说什么呢,你就是躺久了而已,医生说能醒来就是好了。”
“妈,谢谢你们。”林鹿心间一阵酸涩,由心说。
因为结婚的事,她抛下所有,报了千里之外的京都大学,四年她没有回来看望过一次父母。
她不知道这两个连县城都没去过的老人怎么去到那么远的地方,把她带回来。
也不知道这几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。
明明去上大学那年,李香莲还没么多白发。
人们都说,人世间没有什么比生死更大的事。
林鹿突然懂了这话。
李香莲请拍了下她,“傻孩子,说什么傻话呢,我是你妈,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的事。”
“我爸呢。”
“这会儿应该在园子里干活呢,放心,他们中午要回来吃饭,你一会儿就能看见了。”
他们?
林鹿不觉得自己都成这样了,宋忱那混蛋能忍住不跑。
而且,他不应该在部队的吗。
难道是担心别人戳他脊梁骨,把她们一家接到了部队家属院?
也是,自己家本就对他有天大的恩情,再怎么样,也不能做出忘恩负义的事。
再说,他俩还有个孩子嘞。
林鹿粗略算了下时间,一惊,那孩子都十一二岁了,念初中了吧。
林鹿:“妈,这是哪?部队家属院吗?”
李香莲神色闪过一缕不自然:“这是清水镇,我们家,小忱现在已经转业了,不在部队干了。”
还没等林鹿再问,李香莲瞥到电视上的时间,匆忙站起来。
“闺女,要不你先看着电视,妈先去做饭,小北也要放学了。”
林鹿点点头,“好,你去吧。”
李香莲下楼前贴心地给她喂了水,还挑了部最近大热的电视剧。
林鹿的心不在电视剧上面,就想搞清楚现在究竟什么情况。
他们家啥时候这么有钱了,这房间一看就是耗了不少钱。
难道她爸妈去买彩票了?
他们路上捡到钱都比这可能性大。
难道是这几年宋忱发了,为了回报她们林家的救命之恩,特意给她们家买了这么好的房子?
他会这么好心?
林鹿可不见得,反正在她有限的记忆里,他远不是这样的大好人。
作为全镇乃至全市唯一一个考上京都大学的学生,那些年林鹿确实带了些知识分子的清高傲慢,对宋忱自然是哪哪都看不上眼。
更别说父母强逼着自己跟这样的人结婚了。